然Alex早就知道叔叔懒得周旋，总会把李昊叫过去吩咐：“这个交给我的亲侄子亲身爲你处置”，但他依然要去找叔叔。异常的过场每次走得有模有样，就像一场轻车熟路的扮演。理论上，能打8折就能打5折，能打5折就能打3折，打1折，0.1折，原始价钱本身就是随意定的。一旦开了口子传出去，个个都能打1折，太乱了。何况，重新估价估5000还是估1万，依照什麼标准呢？说终究，无非只是一个面子上的事儿。李昊熟练：“这价钱多吉利，反正Alex买单，我再多送您两块，天上掉上去的，再赚两个一刀暴富的机遇！”面子给得足足的，各方顺水推舟心花怒放。大多数时分，Alex付完钱目前会建议主人们不要开石：“开两个窗口就够了。”所谓“开窗”，其实就是在原石表面找一个约拇指大的地方去掉外皮，从暗料变爲“半明料”，以便管中窥豹。窗口开得越多，甚至连成线，不确定性就越少，料越贵。如何选择窗口的位置，完全是个技术活儿。位置不同，玩家对里料的判别有可以完全不同。Alex再次把专家叫过去亲身开窗。通常，专家开出来窗口都绿油油的，强光电筒再往里一照，似乎一整块石头都是顶级的冰种满绿：“哎呀！你看你这第六感。简直是天赋啊！你看这里面的肉这麼厚，最少2公斤，做3条镯子，5块吊牌都没成果。翻倍都没有天花板，最少值个50万…”Alex抓准机遇在一旁推波助澜，把一个激动人心的故事在这个充溢想象泡沫的氛围中浑然天成地推向高潮。那种时分，在场的每一集团都摩拳擦掌，连楚一凡都动了下手的心：“似乎空手走出门都像吃亏了一样。”但最终，楚一凡总是目送Alex和他的主人们，心照不宣地带着几块开了1、2个窗口的石头从夜色中离去，留下一句悬乎乎的：“等机遇成熟了再开。”毕竟一刀下去，梦可以就碎了，“第六感”也可以将无地自容，谁情愿冒这种傻气呢？赌石屋旁边那间又暗又狭小，专门用来开石的小屋子，终年冷热闹清，只需在男艺人X带着演艺圈的小同伴来时，才会显得繁华起来。那时分，X还属于跑龙套的十八线，几乎每天都来，跟小同伴们一同选几块八千，万把的就自己买单，再起哄着去小屋开石。“基本是开一块，扔一块。”就是有时分从专家手上直接接盘过来的开窗料，也是如此：“只需开窗的那几处是绿的。这就是专家专的地方。”楚一凡感概。但X从不计较：“愿赌服输！”他说得干脆磊落。偶尔一线女星W也会来。楚一凡原本以爲，如此鼎鼎大名的红人，连带来的小同伴都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制片人，大导演，一定出手阔绰，言行潇洒。但出人意料的是，理想情况完全相反。W只选5000以内的原石，选完也不开，连开窗也控制在1、2个，有时分甚至会慎重地接盘别人转过几手的半明料。楚一凡后来揣摩：“她有钱是有钱，但越是有钱越丢不起脸啊。当着这麼多牛人的面，要是揭开谜底是块石头，岂不是妥妥地让自己看上去真的像只花瓶吗？其实，人家就是来捧个场，给面子的。”有时分，W买的不如转手的多。通常这种时分，场子里的人都乐意接盘效能，气氛热烈，就像在上演一场夜间大秀。X和李昊更是看都不看，直接翻倍收下。还有一个每天准时来打卡报到的中年男人，叫Richard。一末尾，他只围着专家一集团转。半月之后，他也拿着一根方形强光手电，戴上塑胶手套，像模像样地帮人“审皮”了。专家不在场的时分，Richard甚至能取代专家的位置，在有人需求参谋的时分提出建议，颇受欢迎。有几次，连W这样的女明星都进门就问Richard来了没有。这让楚一凡觉得，石头这点事，似乎是可以摸出一条道来的，而且摸出道来目前是很有价值的。打那目前，每天中午备石的时分，楚一凡也末尾留心，碰见自己觉得不错的，就跟李昊启齿：“这几块给我吧，你看多少钱适合？”“什麼钱不钱的，爱就拿走。”李昊放话。“那怎样行，又不是不花本钱。”“这东西进了那屋的门才是宝。在这里统统都是矿。拿走。”于是楚一凡前前后后拿了十几块原石，放在办工桌的抽屉里。2013年底，经济危机来了，美玉堂遭到了清楚的影响。这一点楚一凡发觉出来了。平日里景色繁华的场子依然繁华，不同的是，来的人多，玩的人少了：“有时分一晚上10块石头都出不了。”而这10块石头中的大部分，基本是由云南和河南来的几个玉雕师傅收走，他们眼睛毒敢下手。即使偶尔打眼，也自带途径能自行消化。普通玩家越来越少。堆放原石的仓库末尾塞得满满当当。叔叔甚至租用临近的一间空房充任暂时仓库。每周运一次原石来的皮卡车也末尾拖延，一末尾十天半月，后来甚至两、三个月，终于不再出现了。李昊亲身出面接盘的概率清楚添加，标准也愈加模糊，统统以3、5倍以上的价钱接盘，似乎在告诉主人们担忧下注，有人会接盘。这一切，都太正常了。2014年终，李昊终于证明了楚一凡的揣测：“叔叔爱石如命，做石头不计得失，就像吸毒上瘾。仓库里压着上亿的货，完全不契合商业逻辑。之前这块窟窿全靠他别的业务来补，如今那些业务的现金流出了成果，补不上了。”这叫河沟里翻船吗？楚一凡暗想。他觉得叔叔有点可惜。一个在矿产地产范围都打下过江山的人，会不知晓商业逻辑？“他明明可以不这样的。”楚一凡心里显现出那个满眼红血丝的男人。美玉堂展厅里的陈列精品末尾打折变卖。那尊李昊说值200万的翡翠观音，喊价80万。好几集团说了第二天来付款，但一去之后便了无音讯：“现金换玉石容易，但玉石想换现金，就难了啊！”楚一凡感概。他突然想起了叔叔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在这个时分特别应景：“在石头面前，石头说了算。”“值多少”，都是人说的，是人参杂了各色想象，愿望和故事之后给出的定义，但这不算。客观的流通标准在翡翠行业没有树立起来过。种有种的标准，水有水的标准，色有色的标准。综合在一同再加上雕工，100家店有100个出价，100个专家也有100个看法。“值多少”，很大程度上只是一个让人心境愉悦的故事，跟让人掏出真金白银来兑现之间，还差得远。“花多少钱都会觉得自己买亏了，总觉得降了还能再降。黄金铂金有市场价。但翡翠，只需一家之言，听谁的？。”除了缺乏公认的判别价值的标准，集团消费观里也找不到玉石文明的影子，玉石流通性很差：“你看人结婚必需买个钻石，没有必需买块翡翠的吧？”而作爲资源型品种，玉石的大批量供求关系往往也是一个残缺闭环，这个闭环的构成，全靠暂时积聚：“上下家基本都是固定的。你见有人回收黄金钻石，你见过有人回收玉吗？原石就更别提了。”李昊一语道破其中道理。仓库里的原石渐渐蒙了灰尘。本来，叔叔是有野心的，想经过砸巨资快速翻开局面，做成全国最大的玉石买卖所，使玉石融入日常生活场景构成文明，掌握话语权树立标准的。但因暂时源源不时地烧钱，玉石本身又缺乏流通价值流通性差，终以失败告终。分开美玉堂时，原先看中的那一抽屉原石，楚一凡一块都没带：“太重了。就是几块石头而已。”2014年春天，美玉堂正式关门。它曾像一个老上海的歌舞厅，烟声袅袅，供各色人等各取所需。三年时间，它见证了地产老板Alex经过他的贵客们新拿下两个几十亿的重头项目；十八线男艺人X参演了大牛导演的喜剧片，成功提升爲前线男明星；Richard从一个现学现卖的玉石“专家”，摇身一变爲了一个专门对接高端人脉，身价暴涨的资深掮客；而真正的玉石专家，也经过精准“开窗”后的转手，赚得盆满钵满。只需那个满眼布满红血丝的石痴叔叔，从这场落幕的舞台剧中黯然离场，留下一则：“成也玉石，败也玉石。”谋划 Editor｜罗蓓蓓排版 Layout｜王健羽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一切。如触及侵权或对版权有所疑问，请邮件联络jianyu@yichuan.rocks。我们会尽快处置，感谢